美食節,父親吃了盤涼粉

作者: 小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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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食節,父親吃了盤涼粉

那是1990年10月,運城舉辦第一屆關公廟會暨名產名吃展銷會。整個一條街上,那叫一個熱鬧:13個縣的飲食服務行業八仙過海,各顯絕技,幾百種名產名吃,琳琅滿目,透著色香,味飄全城。城裏人自不必說,誰家也要傾巢出動,到展銷會上美美享享口福;就是鄉下人,也不放過這一難得的機遇,從各縣趕來,寬大的街道上人山人海,毗踵接肩,將各個攤點圍得水泄不通,津津有味地品嘗著他們過去只知其名、未謀其面的各種美食,打打牙祭。

那年,七十又五的老父親,正好從鄉下老家來我家閑住。我非常高興,終於有機會盡盡孝心,讓受了一輩子苦的父親也飽飽口福。我因忙著值班,給了父親錢,讓他自己到會上轉一轉,“想吃什麼就買點什麼”,我特意交代他:“每樣都吃一點,多吃幾樣,能嘗的都嘗嘗。”那幾天,父親天天吃罷早飯就出去了,中午都不回來。每次回來,我都要問問父親,今天吃了些什麼。他神彩飛揚地告訴我們吃了這吃了那,幾乎把展銷會上的名產名吃都說了出來,什麼“芮城泡泡油糕”、“絳縣乳白羊湯”、“聞喜煮餅”、“運城福同惠糕點”……我暗自高興,老人家終於想通了,知道吃點好吃的了。

然而,我萬萬沒有料到,父親“幾乎都說了出來”的“吃”,竟是騙我的謊言。幾天的展銷會,他僅僅花兩毛錢,吃了盤平時都吃膩了的涼粉!那是展銷會過了很久的一天,我們又說起那些名產名吃,父親才對我說了真話。他說,名產名吃會上,我沒敢吃那些名吃。給你說吃了,那是哄你哩。頭一天,我碰到了咱村在縣飲食服務公司當廚子的張小歡,給我舀了碗牛肉丸子,切了牙鍋盔,沒花錢;第二天,我吃了盤涼粉……

父親數落我,咱老百姓吃啥名吃?有白米饃饃吃著,就在天堂過了!你三個娃娃,一個事都沒辦,眼下連房子都沒有,你們掙幾個錢?就知道讓我吃讓我吃,我能吃得下?

那一刻,我哽咽了!我不知道該說父親什麼好,數落他嗎?埋怨他嗎?都不能。我悔恨自己的粗心和疏漏。為什麼不親自陪他老人家上會呢?就是讓孩子們陪著去,也不至於在美食如雲的展銷會上,讓老父親吃了盤兩毛錢的涼粉啊!

打那以後,我和妻再沒有讓父親獨自出去吃過飯,不是領著他出去,就是把好吃頭買回來。買回來,不吃也由不得他了。不吃,怕壞了,退回去,不可能。但吃歸吃,總要埋怨你老半天。

老父親活到八十又二過世。去世時,他身上還裝著幾千元現金和存摺。那是我們平時給他的零花錢,老人家捨不得花,都替我們存著。我把父親積攢的這些錢,分發給我和妹妹家的所有成員,為的是讓他們記著父親勤儉持家的美德,永遠不要奢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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